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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

难以置信。

我一定是听错了。

这家伙一定是疯了。

旗木卡卡西疯了。

带土坐在床上，感觉着自己的心在眼前这片黑暗中不断地下沉，下沉，越来越重，越来越冷。“你要我……活下去？你要我……这样活下去？”他咆哮起来，“旗木卡卡西，你真是疯了！”

“带土，你冷静一点——”

“我他妈的怎么冷静！”带土粗暴地一挥手，锁链哗啦作响。“一年前你陪着大蛇丸和兜一起来采样，我问他们要进行什么研究，你说与你无关。结果现在你告诉我他们的研究失败了，你快要死了？卡卡西，我早该料到你的话我一句都不能信，你从来都只会嘴上夸夸其谈，到头来该办到的事情却连哪怕一件都无法兑现！”

“没错，我快要死了。”卡卡西说，“但是六代目火影必须活下去。所以——”

“六代目火影是旗木卡卡西！”

“只要严守秘密，宇智波带土也可以是旗木卡卡西。”

带土隔着眼罩瞪着卡卡西的方向。他露出一个讥讽的冷笑。“所以？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案？卡卡西，你是病坏了脑子吧，你忘了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了？你忘了我做过什么了？你忘了有多少人死在我的手上了？”他扳着手指，一个个点数那些名字，“奈良鹿久，山中亥一，日向宁次……还要我继续数下去吗？你，上忍投票推举出来的火影，木叶所信任爱戴、甘心托付未来的六代目，现在要让一个罪人顶替掉他的位置，让那些受害者们毕恭毕敬地称呼他为火影大人，向他献上忠诚？我从未听过如此滑稽可笑的笑话！”

卡卡西沉默了一阵。“只要他们不知道，就不会受到伤害。”他最终这样说。

“自欺欺人。”带土嗤之以鼻。

“……”

“好，就算这一点勉强说得通。那鸣人呢？你为什么不让他直接就任七代目？现在这样多此一举，你是看不起他吗？”

“不。”这一次卡卡西回答得很快，“我当然相信他能成为一个出色的火影，可有些事实不会以我的主观意志为转移。战后忍界局势复杂，武力虽然重要，但与其他国家和影相谈斡旋、争取利益的能力也同样不可或缺。现在的鸣人在这方面还需要更多的积累。”

“木叶还有纲手。”带土说。

“纲手大人的精力已经大不如前了。”卡卡西说。在带土再次开口之前，他抢着说了下去。“你曾经做过幕后水影，操纵过晓，对首领这个位置拥有丰富的经验。你曾走遍世界，对各国的形势都有所了解。而且你也足够强大，以我的身份使用神威也不会引人怀疑。所以你是成为我的替身的最佳人选——”

他还没有说完，带土已经发出一声狂怒的吼叫，朝着他扑了过去。床并非是固定在地面上的，随着一阵刺耳的拖拉声被他拽出了一段距离，而带土也终于抓到了卡卡西。

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抓错了人。

被他握住的手腕冰凉，枯瘦，几乎只剩了一层皮包覆着骨头。像是被那突出的棱角硌到了，又像是怕自己稍一用力，那脆弱的腕骨就会在他的手中折断，带土蓦地松开了手指。那节手腕立刻从他的环握中滑脱了出去，手背上贴着的医用胶布擦过他的虎口。

“你……”带土张开嘴，只说出一个字，便再不知该如何继续。

一阵压抑的安静。然后卡卡西走到了另一处离他较远的地方，带土没有追过去。

“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，带土。”卡卡西说，他的声音中还带有微微的气喘。“当初在战场上，你不是对斑说你现在是想成为火影的宇智波带土吗？虽然必须假扮成我有点遗憾，但是这也算实现你一直以来的心愿了。”

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头。带土咬紧牙关。

“还有呢？”他问。

“……嗯？”

“你让我顶替你的理由。”

卡卡西沉默了一下。“你那时想要轮回天生所有死者，我说你可以活下来赎罪，直到现在我也依旧这么认为。你的经验和头脑可以让木叶在各国之中占据上风，你的武力可以保护木叶的人民，你身上的白绝体是对付神树树根的最佳武器。死不过是逃避和解脱，我觉得，以这种方式对你所犯下的罪行作出弥补会更有意义。”

“至于血债血偿……反正受害者的亲友们会看到他们想要的场面。”

“还有呢？”

“……”

带土一步步倒退，最后退回床边。他跌坐下来，用手一指周围。“你说了这么多，却唯独忽视了一点。这一切都建立在我是真的诚心悔过的前提上，可如果我依旧对木叶，对世界心怀恨意呢？鸣人和佐助是神子不假，但是拥有双眼神威的我也不是他们随随便便就能战胜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如果我不想活受罪，在你死后立刻自杀了呢？”带土提高了声音，“你能让鸣人他们一刻不间断地盯着我吗？他们能时刻禁锢住六代目火影的查克拉吗？卡卡西，你不仅愚蠢，而且还自大得很，你凭什么相信在你死后我就会乖乖地按照你的安排做事？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！”

他的厉喝在房间内回荡。卡卡西没有回答；代替他的声音响起的，居然是微弱的婴儿哭声。

“……怎么回事？”听到这意料之外的声音，带土吃了一惊，脸上愤怒的表情也僵住了。“这儿怎么会有孩子？”

“是我们……是我们的基因融合而成的孩子。起初想的是培养出可供移植的写轮眼，但是实验失败了……这个孩子就是留下的产物。”

“那个样本？你们当时就是为了研究这个？”

卡卡西默认了他的猜测。带土听见他的脚步声，然后婴儿的哭声和卡卡西的足音一起接近了。尽管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，他却下意识地伸出了双臂，而卡卡西也如他所愿地，将一个襁褓轻轻放进了他的怀里。

说来也奇怪，一被他抱着，那孩子当真就立刻安静下来，不再哭了。

带土全身僵硬地坐在原地，感受着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在他的怀抱中微微扭动。心头一时间涌起无数情绪，茫然，酸涩，欣喜，这是他的孩子，他和……

“没错。”卡卡西突然出声。“我不是你的什么人，我也无法保证在我死后，你会不会按照我的安排做事。如果你要继续与世界为敌，或是不想活下去了，谁都没办法强迫你。既然如此，你现在就把这孩子杀了吧……免得他将来在血继病的折磨下痛苦地死去。”

“你说什么？”带土猛地抬头朝向他，“……血继病？”

“如果他将来开了眼，有很大几率会患上血继病。”卡卡西说，“此后每年爆发一次，只有拥有血继限界一方的血亲为他输血才能缓解。换句话说，你活着，他才能活。”

带土说不出话来。

“如果你不忍心，我也可以代劳。”卡卡西又说。

他向前走了一步。带土如梦初醒，飞快地爬上床向后退去，退到墙角，将那襁褓紧紧地抱在胸前。

卡卡西停下脚步。
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”带土惨笑起来，“卡卡西，你真是狠心呐！明知道他会有血继病，也要让大蛇丸继续把他创造出来，为了给我套上木叶的项圈……你不惜用这个无辜的孩子做筹码！”

“……”

死寂。带土蜷缩在床角，心中一片麻木冰冷，觉得自己比得知了月之眼的真相时还要绝望。

“啊……呀……”

怀里突然传来了稚嫩的声音。襁褓动了动，一只抬起的小手碰到了他的下颌，指尖在他新长出的胡茬上轻轻擦过。

带土愣住了。

“想看看他吗？”卡卡西轻声问。

带土没有说话。半晌，才慢慢地、慢慢地点了点头。

卡卡西走过来，手伸到带土脑后，替他解开那个结构复杂的锁。带土抱着婴儿，一动不动地坐在那，感受着卡卡西颤抖的手指一次次扫过自己的发梢。

“我们对外还得再演一出戏，在这期间你就一直住在这里。”卡卡西一边解锁，一边说，“你有一个月的时间来为今后的生活做准备，纲手大人和大蛇丸会协助你，提供你所需要的一切。”

“一个月后，你就自由了。”

带土听得心慌：“那你呢？

他没等到卡卡西的回答。只听咔哒一声轻响，锁开了。

卡卡西的手缩了回去。慌忙将婴儿换成单手抱着，带土伸手去抓他，两人的指尖短暂地接触了一瞬，又很快分开。

脚步声匆匆远去。

“卡卡西！”带土大叫着，一把扯下眼罩。整整两年未见光明的双眼瞬间暴露在强光之下，他顾不得针蛰般的刺痛抬头望去，却只来得及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个过分瘦削的身影拉开房门，冲向屋外。

在离开前，那个人似乎回头看了他一眼。

房门再次关上了。带土在原地呆坐了很久，然后慢慢地低下头去。

怀里的孩子正看着他。是个男孩。长着柔软的银发，黑亮的眼睛又大又圆。他胸前的衣服上贴着一张便签，是卡卡西的笔迹，上面写着一个名字：宇智波鹿惊。

带土将那便签摘了下来，手指碰触到的位置感觉到了凹陷的痕迹。他一怔，举起那张便签对准头顶的日光灯，眯起眼睛。

他看到了，上一张纸在被书写时所印下的划痕。多出了七个字，写下后又被人用力划去：

——他会替我陪着你。

便签从带土的指缝间滑落。

“鹿惊。”他再次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孩子，颤抖的指尖轻抚上那张小脸。“鹿惊，鹿惊……”

他一遍遍念着那名字，眼泪接二连三地滚落下来。

9

木叶六十七年十月，六代目火影接受眼球移植手术，病情大为好转，数日后痊愈。

十一月二十五日，六代目火影收养大蛇丸实验诞生的人造人为养子，定名旗木鹿惊。

十日后，四战祸首伏诛于桔梗城。

（THE END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