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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、我相信 
 
带土从空中坠下，身体重重地砸在地面上。 
 
砰—— 
 
遮住视线的沙尘散尽了，他仰面躺着，目光望向漆黑的夜空，与那轮曾经几乎近在咫尺、如今却已再次高不可攀的圆月。 
 
作为十尾人柱力，外道魔像供给了他强大的生命。哪怕如今所有的尾兽被抽出，失去了六道之力，但他还拥有他的写轮眼与轮回眼，就算无法反败为胜，至少自保远遁还是足以做到的。 
 
但是带土没有动弹。他不想动了。 
 
他已经输了。他在那个不切实际的幻梦之中沉浮了十多年，如今梦境一朝破碎，也该是他不得不清醒过来的时候了。他一败涂地，从身体到心灵；他已经没有再站起来战斗的动力了。 
 
随他们怎么处置我吧。他想。 
 
“那个宇智波在哪儿？” 
 
“快！找到他把他杀了！不能让他有翻盘的机会！” 
 
他已经听到了忍者联军的叫嚷声。他们来找他清算了。 
 
“大家先停下！现在……” 
 
他还听见了纲手在阻拦众人。或许木叶的忍者会遵从火影的命令停下，但其他四国的忍者显然不会这么乖乖听话。 
 
他们的战友的尸体还躺在附近。他们的战友的鲜血还洒在这片土地上，弥漫在这里的空气之中。 
 
砰——！砰——！ 
 
就在这时，从空中又落下两个人影，挡在了忍者联军的前面。 
 
鸣人与佐助。 
 
“大家等一下！”鸣人张开双臂，做出阻拦的姿势，“现在的带土已经是——” 
 
面对那一双双燃烧着愤怒与杀意的眼睛，金发少年的话语戛然而止，双眼微微黯然。 
 
他已不再是曾经那个不通世故的孩子了。如果当着众人的面说带土是他们的同伴的话，恐怕只会起到反作用。 
 
“宇智波带土的确是罪人。”佐助突然开口。写轮眼冷冷扫过每一张面孔，不少人都在那鲜红的凝视之下，不由自主地避开了目光。“但是想要处决他也轮不到你们……自会有人来动手的。” 
 
你难道不也是个背离了木叶的叛逃忍者…… 
 
或许忍联中有不少人产生了这样的想法，但是至少，他们很明智地没有表露出来。 
 
带土偏过头去，望着那两个之前将自己击败、现在又护在自己身前的少年。 
 
 为什么？为什么事到如今……你们居然……？ 
 
这个疑问刚从脑海中升起，另一个身影就挡在了他的视野前方——挡住了鸣人与佐助，却也挡住了忍者联军们越过两个少年的肩头，向他投来的仇恨的瞪视。 
 
御神袍上沾了不少尘灰，因激烈的战斗而变得破烂不堪，但背上那“四代目火影”的五个大字却依旧鲜明闪耀，几乎刺痛了带土的双眼。 
 
波风水门挡在自己的学生身前。他神情严肃地看着十余步外的众忍者们，突然弯下腰去，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。 
 
“宇智波带土是我的学生，希望各位能将他的事交给我来处理。”没有人能看到金发青年脸上的表情，但是他声音中的恳切却是谁都能听得出来的。“拜托了！” 
 
带土的眼睛猛地睁大。 
 
 老师…… 
 
木叶的黄色闪光，拥有“见逃者不罪”之威名的战争英雄，甫一到战场就替他们解决了一枚尾兽炮，刚才更是以飞雷神之术从神树的毒手下救出了无数忍者。被这样的一位传奇所低声下气地恳求着，不少人都难免露出了震惊的表情，之前受过水门恩惠的忍者更是面现犹豫之色。 
 
“云隐村的，退下。”一片沉默之中，雷影艾最先开口。“我相信黄色闪光的为人。他一定会妥善处理的！” 
 
“砂隐村的忍者同样退后。”我爱罗也说道。他的目光与鸣人的在空中交汇，后者向他感激地一点头。“宇智波带土原本是木叶的忍者……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木叶自己去处理吧。” 
 
“岩隐村的也一样！”大野木尖声说道，“况且我们还有一个敌人要对付……宇智波斑还没有被封印！” 
 
“雾隐的忍者！”照美冥高喊，“现在立刻奔赴下一处战场！” 
 
各国的影既然已经纷纷表态，下面的忍者就算心有不甘，自然也只得听令。逼近带土的复仇队伍撤退了，忍者们在原野上疾驰，赶往宇智波斑与千手柱间正在战斗着的高地。 
 
“鸣人，佐助，你们也去吧。”在其他人都离开之后，水门直起身来，平静地说。“想要打败斑，还得依靠你们两个的力量。我想先和带土单独说几句话……之后我会赶上你们的。” 
 
“交给我了，老爸！”鸣人重重点头，“走吧，佐助！” 
 
两个少年也离开了。水门回过神来，垂下眼帘，看向望着自己、满面震惊的带土。 
 
“老……师……”男人的声音在颤抖，“为……什么？” 
 
我明明犯下了这么多的过错。你和玖辛奈因我而死，鸣人也因此拥有了不幸的童年……为什么你还要庇护这样的我？ 
 
水门凝视着自己的学生。半晌，他的眉眼柔和下来，露出了一个悲伤的微笑。 
 
“因为……我是你的老师啊。”金发青年轻声说，“看到迷失了道路的学生好不容易回了头，怎么能放任他在自己的眼前被杀死呢。守护学生……大概是老师的天性吧。” 
 
带土说不出话来。他感觉鼻子发酸，喉头阻塞；一瞬间他仿佛又成为了曾经那个不成熟的爱哭鬼。可他的眼泪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。 
 
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流过泪了。 
 
“但是在从前，我并没有很好地尽到我的责任。”水门在他的身边单膝跪下，用自己剩下的那只手握住了带土的左手。“你说的没错，我总是在关键时刻迟了一步……如果那时候我来得及救你，来得及救琳，甚至是能够认出你来，或许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，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……” 
 
“对不起，没能保护你们。我是个不称职的老师——” 
 
“不！咳咳……”带土突然打断了水门的话。过于激动的情绪令他咳嗽起来，他用颤抖的手紧紧抓住老师的手。“不是老师的错……是我的。我将琳的死迁怒在老师的身上，其实是毫无道理的……卡卡西也是一样。亲手杀死琳的他是最痛苦的……我明明知道这一点。或许我只是想找个理由，去任性地斩断和你们之间的羁绊，去任性地说服自己，你们对我什么都不是……但事实上不是那样的……” 
 
“你们……水门班……是我的 家人。我最重要的人。” 
 
水门的眼睛微微睁大。青年很快收敛了惊讶的情绪，面上流露出了温柔的笑容。 
 
“对着老师任性耍脾气，这也是学生的特权啊。” 
 
“不。老师。你不用安慰我。错了……就是错了。”带土缓缓摇头。尽管是在陈述自己的罪过，但是不可思议的是，在他的老师面前这样做，却令他觉得心中轻松了许多。“这任性的后果……太严重了。我害死了你和玖辛奈……我让鸣人失去了父母，过着孤独的童年……我在忍界造成了无数动乱，甚至卡卡西……也间接因我而死……” 
 
“带土。”水门突然说，“你并没有把卡卡西封印起来，对不对？” 
 
带土停住话头，有些惊讶地看着他。水门摇了摇头。“我没有证据……只是直觉而已。” 
 
卡卡西……想到自己离开神威空间时、银发上忍的样子，带土的心再次沉重了起来。 
 
“没有。”他终于说，“只要他想，随时都可以从空间里出来。但我利用了他……或许他再也不会想要见到我了。” 
 
两人都不再说话。水门看着带土，带土则看着天空。 
 
“来时的路上，佐助和我讲了一些关于卡卡西的事情。”金发青年突然打破了沉默。“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背负着对你的愧疚……就算是在我死后，十多年过去了也是一样。他从未忘记过你；他认为当年在神无毗桥是自己害死了你，后来又没能守护对你的约定。他一直在自责。” 
 
“在从一个名叫药师兜的人那里听说了你还活着，并且是晓的真正首脑的时候，他比任何人所受到的打击都要严重。那时候秽土转生已经解除……他本来可以一走了之的。可他还是留了下来，决定来找你。” 
 
“他比谁都希望你能回头，也比谁都相信你会回头。”水门看着神情复杂的带土，“这一点你应该是最清楚的。” 
 
闻言，带土心中不禁五味杂陈。对于他来讲，水门所说的其实并不是什么新鲜事，或是他亲眼目睹过的，或是他能推断出来的。但是当这些事实从老师的口中被讲出时，带给他的又是一番全然不同的感受。 
 
 看看卡卡西老师吧，在我的老爸死后他也失去了一切，但他还是挺过来了！ 
 
那个卡卡西……那个曾经又孤僻又高傲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卡卡西，却是比谁都要重视水门班的羁绊的人啊。 
 
也正是这份羁绊击败了他。 
 
“……哈。”嘴角扬起一抹苦笑，带土闭上眼睛。“与老师你们战斗的时候……那个家伙就在我的脑子里不停地啰嗦呢。鸣人和佐助是他的学生……本来以为这么多年过去，我已经能赢过他了，没想到最后还是败在了他的手下……” 
 
“不，带土。你太高看我了。” 
 
一个平淡的声音突然响起，带土的身体顿时僵住。他猛地睁开双眼。 
 
卡卡西正站在带土的面前。他看上去和带土离开时并没有什么区别，神色平静，情绪稳定，似乎从来没有崩溃过，那只红色的眼睛也从来没有像是要落泪过。 
 
带土注意到他的右手紧紧攥成了拳头。沾着自己的血的右手。带土以为卡卡西会用这只手给自己狠狠来上一拳；但是银发的暗部并没有这么做。他只是盯着带土看了半晌，然后将目光移向在场的另一个人。 
 
“好久不见，老师。”他的眼中闪烁着伤感而怀念的光芒。 
 
“好久不见……卡卡西。”水门看着和自己同为秽土之身的学生，脸上浮现出几分难过。 
 
卡卡西的视线再次回到了带土脸上。他松开了紧握着的右手，向前走上几步，学着水门的样子，在带土的另一边半跪下来。 
 
一模一样的写轮眼凝视着彼此。然后，卡卡西弯起了双眼，露出一个悲伤、却欣慰的笑。 
 
“ 欢迎回来，带土。” 
 
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将带土一直竭力克制的情绪在瞬间击溃。 
 
“你……你不责备我吗？你也好，水门老师也好……”他的呼吸变得急促，胸膛剧烈地起伏起来。从空中坠落时他已经摔断了数根肋骨，骨头的断处将肺部刺得生痛，但带土已经顾不上这些。“为什么？！为什么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……在我做下了这么多的错事之后……” 
 
“如果因你而受苦的人们来责备你，我是不会帮着你说话的。”卡卡西平静地回答，“可是对于我来说……只要你能回头，这就比什么都重要了。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乎了。” 
 
他说的是真话。带土能从他的眼睛、他的表情、他的语气——卡卡西身上的一切细节中看出来这一点。 
 
但这并没有解答带土的疑惑。 
 
“为什么？”他继续追问着，不依不饶地想要得到真正的答案。那个他一直以来想要知道的答案。“为什么无论遭受多少苦难……你都能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？为什么你从来不会感到绝望？” 
 
卡卡西的神情黯淡了下去。他垂下眼帘，避开带土的注视。 
 
“你高看我了，带土。”他低声说，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。“你说的是鸣人……我并不具备那样的力量。我也曾经绝望，曾经完全丧失过继续战斗的动力。我曾经……是那样渴望着和你们在另一个世界团聚。” 
 
“你刚才说你败给了我，但事实并非如此。即便是我，也觉得这世界如同地狱……在失去你之后我就这么想了。没过多久琳也离开了……然后水门老师也不在了。我一直都在尝试着用这只眼睛去看……正因为有你给我的写轮眼和对我说过的话，我才能熬过漫长的黑暗，遇见鸣人他们，成为他们的老师……把你的信念传达给他们。” 
 
“打败你的人不是我，也不是鸣人。是曾经的你自己。” 
 
卡卡西再次抬起头，对上他的朋友的双眼。 
 
“只要不放弃就一定有被救助的机会，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会能看到希望……我一直是这样相信着的。” 
 
带土也看着卡卡西。片刻，他慢慢地移开目光，越过银发上忍的肩膀，望向更远的地方。在那里，一处高地上，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的，发出耀眼的白光。 
 
是鸣人和他的螺旋手里剑。尽管毫无根据，但带土却对此深信不疑。 
 
卡卡西那时候是怎么说的？ 
 
不，我的眼中能看到希望。永不退缩，永不放弃，不论被打倒多少次，都能顽强地站起来，继续挺直腰杆走下去。守护着他的同伴，他的梦想，这份守护的信念可以让他变得无比强大，给予他战胜一切的力量。 
 
“ 希望……吗……”他抬起右手，向着那闪烁的光芒缓缓探去，似乎想将它握在手里。“就算是我……就算是在这漆黑的地狱之中……也能看到吗……？” 
 
他伸直的手指无力地蜷曲起来；他的手正要垂下，却被卡卡西牢牢握住。 
 
“能的。”银发的男人斩钉截铁地回答，“只要你想去看，就一定可以看到……因为我们有着 同样的眼睛。” 
 
带土的嘴巴因为惊讶而微张。半晌，他闭上了嘴，双唇抿成了一条坚决的直线。 
 
他缓慢、却不容拒绝地推开了他的老师和队友的手，双掌合在一起，结了一个印。 
 
“这是……”水门不禁讶然出声。 
 
“轮回天生。”带土证实了水门的猜测。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卡卡西的身上，在后者将要开口时制止了对方。“不要阻拦我，卡卡西……我所犯下的可不是轻易能弥补的过错。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……有人比我更有资格看到这希望。” 
 
他的嘴角突然扬起了一丝小小的弧度。“用你的话来说，大概这也算是一种托付了吧。可惜我只能复活在这次大战中死去的人……看来我们水门班，这次是真的要在天上重聚了……” 
 
“既然如此我就来帮帮你吧！” 
 
一个陌生的、充满恶意的声音突然响起。带土脑袋旁边的地面突然裂开，黑绝破土而出，赶在三人反应过来之前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依附在了带土的身上—— 
 
 “外道·轮回天生之术！” 
 
查克拉剧烈地波动起来，带土的脸色顿时变作惨白，吐出一大口鲜血。他的瞳孔紧缩，眼中流露出强烈的紧张神色。 
 
“不好了……”他嘶哑着声音，说出了一个足以令人血液凝固的消息，“被复活的人是…… 宇智波斑！” 
 
（TBC）